之江轩|人文西湖是怎么炼成的

前段时间，杭城人气最高的展览，应该就是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宋韵今辉”艺术特展了。

这个被众多观众和网友赞为“超级大展”“此生必看系列”的展览，展品中吸引最多目光的，是那几幅与西湖有关的画作。当人们驻足在这些画作前，屏息端详800年前宋人笔下的西湖时，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结。

南宋 李嵩 《西湖图》卷（局部） 图源：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

古往今来，除了“无边光景”外，西湖独特的人文风韵更被视为一绝。这汪碧水，何以成为一代代文人墨客的“灵感缪斯”，构建起心灵栖居的精神家园？今天，我们又该如何进一步擦亮西湖的人文底色？

一

钱塘自古繁华。尤其唐宋以来，历代文人墨客行游于西湖山水间，赏叹不绝，将湖山之美诉诸笔端。西湖，逐渐成为一个独特的人文景观和文艺创作的重要母题。

以绘画为例，以西湖入画的中国山水画不少。最负盛名的当属南宋李嵩的《西湖图》。它以鸟瞰视角描绘西湖全景，远处苏堤横卧，近处断桥、孤山、雷峰塔等名胜隐现于雾锁烟迷之中。在没有摩天大楼、也没有无人机的时代，画家将自己想象成鲲鹏遨游天际，一草一木、一亭一阁尽收画中。

当时居住在清波门一带的刘松年，更是画西湖的一把好手。在他的《四景山水图》中，西湖四时变幻，春日桃红柳绿争芳艳，夏日荷叶田田庭院深，秋日枫叶萧疏落满头，冬日青松傲然披银装。画中不仅有景，更有古人雅逸的生活方式——踏青访胜、倚榻纳凉、煮茶冥思、踏雪寻梅。

南宋 刘松年 《四景山水图》卷（局部） 图源：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

宋以后，杭州虽失去都城地位，但在吴伟、蓝瑛、董其昌、沈周、戴进等丹青高手的画中，西湖又焕发出新光彩。明代《西湖二十景书画册》、清代《西湖十景图》等，都是西湖山水画中的翘楚。

如果说画家将西湖作为描摹的对象，那么文学家则让西湖之美在诗化中进一步升华，成为象征自然与人文和谐的文学意象。

最为人所熟知的，像白居易的《钱塘湖春行》、苏东坡的《饮湖上初晴后雨》、杨万里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这些诗无不意境悠远，传唱不衰。在诗人笔下，“拟人化”的手法让西湖拥有了性格和特质，更加生动而有灵气。

除此之外，王阳明、李流芳、黄省曾、徐渭、张岱等大批文人都曾围绕西湖留下过浓墨重彩的篇章。

面对同一片湖山，古人的笔墨变幻出千般模样。透过这些流传至今的画作和诗词，我们仿佛能听见从辽远时空传来的山水清音。

二

那么，西湖这片山水，是如何激发历代文化精英的无限灵感，让他们将自己的人格趣味与美学理想熔铸在湖山之中，建构出深隽厚重的人文西湖？

西湖的形成发展史，就是一部与人类活动相伴相生的历史。自东汉华信筑海塘始，热爱这方水土的地方官员与民间百姓，持续不懈地筑堤疏浚，并在沿岸修建楼台水榭，形成“一色楼台三十里，不知何处觅孤山”的盛况。而今西湖山水间，大到园林古刹、石窟塔幢，小到廊亭碑刻，皆是历史印记。

“江山也要文人捧”。西湖人文之美的发掘，离不开两个人——白居易、苏东坡。他们不仅是治湖功臣，为后世留下了两条生机勃勃的长堤，更赋予西湖独特的文化价值，奠定了西湖的地位。

西湖风骨气节的树立，仰赖于岳飞、于谦的铮铮铁骨。袁枚曾道，“赖有岳于双少保，人间始觉重西湖”。拨开妩媚多情的柔波，人们看到了桀骜嶙峋的底色。与他们一同埋骨湖畔的，还有明末抗清英雄张苍水，临刑前还要无限深情地道一声“好山色”。这种豪情与气节，深植于西湖山水间。

西湖人格魅力的塑造，还得看两位奇女子——白娘子与祝英台的至情至性。她们在老百姓中间口口相传，多少人因为这份浪漫爱上了西湖。两位情深义重、敢爱敢恨的女子，是为西湖代言的“虚拟偶像”，寄托了人们对人性至真至善的美好愿望，也让湖山更添人情味。

2011年，当“杭州西湖文化景观”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时，世界遗产委员会认为，“西湖是对‘天人合一’这一理想境界的最佳阐释”。西湖是自然与人类共同的作品，日积月累、代代传承，人们在千年时光中不断为这汪湖水注入人格与灵魂，才让西湖成为一个精神家园与文化符号。

西湖 图源：视觉中国

三

今日之西湖，是千年宋韵浸润的西湖，也是历经沧海桑田、历史积淀的西湖。在“八八战略”实施20周年、杭州亚运会亚残运会举办之年，值得思考的是，如何进一步擦亮人文西湖的底色，续写“西湖新韵”，让西湖故事讲得更响、传得更远？

笔者认为，以下这四句话是题眼。

看得见风景，更要读得懂文化。很多人来到西湖，只看到风景，不知其背后文化。事实上，人文西湖相较西湖景色更具魅力。西湖深厚的文化积淀、丰硕的艺术遗产，也要适当拿出来晾一晾、晒一晒，让人们读懂湖山胜景背后的人文内涵与美学价值。

就像“宋韵今辉”艺术特展有看头，正是因为画作的内容和创作者与西湖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勾连。很多博物馆愿意出借珍贵展品，也是基于西湖这个特定的展出场景。

用运营思维，放大西湖IP效应。美景与古迹带不走，但承载了西湖文化与旅途记忆的文创产品，却可以带走。近年来，法喜寺的帆布包、护身符，德寿宫的兔年福袋、冰箱贴等文创产品，成为年轻人热捧的“网红”。

西湖边的文化古迹、人文故事等，都是文创开发的素材富矿，不妨发动博物馆、高校、文创企业等多方力量，结合文旅消费场景，开发出既有古典美、又有时尚范的文创产品，扩散西湖之美。

“宋韵·国风礼市”市集 图源：视觉中国

用文艺打造更多“高光时刻”。西湖之所以能有延绵千年的魅力，离不开文艺加持。近年来，西湖的历次“出圈”更与文艺密不可分。比如，水之交响乐《最忆是杭州》在G20杭州峰会期间上演，惊艳了世人；电影《满江红》的上映，带火了岳王庙。

这启发我们，要多去西湖边行游访胜，从真山真水中汲取灵感，从真人真事中挖掘素材，努力创作出更多有记忆点、有辨识度的文艺精品。

“看花容易绣花难”，擦亮品牌得下绣花功夫。讲好西湖故事，每个人都是主角。有时，一些服务上的不足，看似只是细节，却可能影响社会各界对西湖的评价。回顾人文西湖养成之路，我们看到，西湖之美靠的是千年传承和锤炼，不能因为个别人、个别事而遭到损害。如何为广大市民和远道而来的游客提供足够温馨、周到的服务，需要持之以恒付出努力。

悠悠西湖，在氤氲墨色中沉淀深邃的人文底色；画外西湖，等待着再添时代新墨。

来源：浙江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