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专栏丨阿拉丁神灯(四)

院长专栏丨阿拉丁神灯(四)

从金茂大厦出来,大约步行半小时,就到了黄宇上海的家。

夜色里,黄宇正举着木条靠近镭射节能灯,仔细对照榫头角度,以便确切核实两边的梁子是否卡结实了。黄宇喜欢从宜家等网购一些木头,与孩子一起拼搭。木头上的香气好闻,连棱角的线条也是圆润的,孩子们甚是欢喜。

东方人爱木头,欧洲人爱石头,方圆不一。

刚刚黄宇接到助理电话,又一家中资企业在意大利的投资签约具体议程核实,并报告了需要他出面邀请的政府领导名字。中资企业出海投资的热度持续,尤其是意大利市场,众多历史悠久的品牌,技术、资产和中国巨大的市场是天然的结合品。自2016年意大利联合圣保罗银行设立了中资企业服务部,黄宇兼任跨国业务总监。一带一路背景下,新部门是中意经贸的新码头,黄宇就像地中海上的冲浪者,出没于波涛之间,助力意大利企业对中国的投资以及中资企业对意大利的投资,其中包括股权收购、合资及绿色投资等。

黄宇 意大利联合圣保罗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分行行长

黄宇 意大利联合圣保罗银行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分行行长

雨后的黄浦江,彩虹很常见。不过彩虹出来之前,战役无疑是艰苦的。黄宇往往既做战士,又做指挥员。有的指挥员打战喜欢吃黄豆,有的喜欢啃辣椒,黄宇则喜欢在做木匠或厨房烧菜期间谋略战役。

搭木头活儿的黄宇,更像一个浸润几十年技艺的木匠,而不是金融家、银行家。他谦虚地说,自己也是在高中时代被一篇论文勾引到这行业的。事实却非如此,从初中到高中,就连读大学,也不耽误他回到瓦雷泽餐馆做伙计。天天与生意打交道,看见餐馆里的进出流水,也算耳濡目染。骨子里,就亮着天性的光。

米兰大街上的华人商铺 周立媛摄

米兰大街上的华人商铺 周立媛摄

金融业是百密而无漏的活儿,与木匠的活有几分相似。计算不精密,木条要么脱靶,要么卡不住。金融市场瞬息万变,漩涡随时都在转,他们站在业界的风暴中心。就像指挥员带着战士上战场,事先不穿好防弹衣,上了战场,子弹不长眼睛,说不定两下子就被打成筛子。精准把握发展机遇和风险控制平衡点,是对银行家最大的考验。这一点,他在写高中毕业论文《亚洲金融危机》时就已经体会到了。

站在黄宇家的阳台上,上海中心如同水平置放在金色塔基上倒竖的核潜艇。因为太高,我在金茂大厦的广场,任何一个角度都无法拍到全貌。跑到国金大厦边的堤坝,才拍到了全貌。

圣保罗联合银行资产有9万多亿人民币,黄宇初到上海,四大行中除了工行,其余随便哪两家大行利润加起来,才抵得上联合圣保罗。社会经济崛起的速度也是中国银行业的发展速度。得利于中国的市场孵化,现在中国四大行,还有交通银行、招商银行等五大六大,哪一家都是航母。

在亚洲,意大利联合圣保罗银行在中国上海、中国香港、日本东京、新加坡及澳大利亚悉尼拥有分行。在中国北京和韩国首尔,胡志明及其他若干亚洲国家设有办事处。在中国,除了商业银行业务,也直接投资,包括青岛银行(战略投资者及第二大股东)、鹏华基金管理有限公司(战略投资者,拥有 49% 股份)、曼达林基金(主要投资者及发起机构之一)。上海中心还没有建成的时候,分行设在金茂大厦。上海中心建成了,那就是新的制高点,办公室转移了过来。这是一种象征,也是一种提醒。高度对于有的人那叫不胜寒,对有的人则是挑战和逾越。

黄宇说,银行与企业之间需要契合点。他们的目标客户在海外,除了欧洲之外,要有国际化扩张的实质。他们建立的国际金融网络,就是秘密武器。过去十几年,论市场分额,意大利企业来中国投资的领域,上海分行占据了半壁江山。

米兰瓦雷泽湖 周立媛摄

米兰瓦雷泽湖 周立媛摄

一带一路的战车在山海驰骋,中资企业越关山,渡重洋,他带领团队,与其一道沐风栉雨,添砖加瓦。就像黄宇在两年前一次高端论坛上所说,学于意大利,后在上海的熔炉中修炼和成长。不同舞台,殊途同归。

“费孝通先生说,城里人可以用土气藐视乡下人,但是乡下,土是他们的命根。费孝通先生还说,他初次出国,奶妈偷偷地把一包用红纸裹着的东西,塞在他的箱子底下。她避了人和费先生说,假如水土不服,或是想家时,可以把红纸包裹的东西煮一点汤吃。”在他的家里,黄宇曾经指着少年时的照片跟我说,“我十二岁离开故乡,二十九岁回到上海。我没有像费先生那样带上故乡的泥土,但祖父给我的《岳飞全传》何尝不是煮汤喝的故土呢?”

十年前,他看北大山鹰社报道,也看《苏东坡传》和《弘一法师传》,理解了什么叫孤独,什么叫情怀和理想,也理解了王石多次冲顶珠穆朗玛峰的意义在哪里。周行己同门师兄弟许景衡等人已位高权重,而其舍弃荣华,一路烟尘回归故里,办书院、讲理学,又是为什么。

雨水如注,大浪淘沙,袒露的河床终究会显露埋藏的珠玑。

深耕上海金融业十五年,要说心得,那不是一本书两本书可以叙述。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的小说《看不见的城市》里有这样一句话:“我探索是为了:检查仍然看得见的欢乐的痕迹,测量它短缺到什么程度。假如你想知道周围有多么黑暗,就得留意远处微弱的光线。”

雨后的上海之夜,隐隐传来玉兰树的芬芳。正如黄宇所说,若不是祖父打小陪读,不是至今伴随的《岳飞全传》等书,没有中国文化的汁液,滋养他脚踏实地的进取心,他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和妹妹两人始终能独立的保持班级甚至年段成绩前茅,前后相隔一年相继被博科尼大学录取,成为第一批最早被录取的华人学生代表,那是因为他们一直捧着故乡的泥土。

黄浦江上没有岛,只有探险者高举的火把,只有汽笛在鸣响。多彩的夜色,就像刨花落在江岸。我宛然看到了水草丰茂的芳庄周垟的溪水边,一个戴着黑斗篷、骑着瘦马的少年,踩着溪边不规则的鹅卵石,蹄声哒哒。水田里的白鹭,桥边的八角亭,像上海中心的金色基座辉映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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