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专栏丨信使 闲心使者周建波（一）

自是浮云有南北，谁知明月皆空虚。

——许景衡

一

闲心寺并非寺院之名，这里的“寺”叫普安禅寺。取名为普安禅寺的寺院不少，永嘉、绍兴皆有。闲心仅为瑞安西部的一个小村庄之名。居于闲心村庄一隅的普安禅寺，因为洛学大师、永嘉学派先驱周行己的《闲心普安禅寺修造记》，更为出名。

闲心寺

周行己生于一零六七年，周建波生于一九六三年，八百九十六年的光阴和故事的背影，在闲心寺北面山坡下的周氏宗亲祠堂里闪烁。史称周行己与许景衡、刘安节、刘安上、蒋元中、沈躬行、戴述、赵宵、张辉等九人，为元丰九先生。周行己早从伊川程颐，陈振孙称为“永嘉学问所从出”。他之于温州文化及周氏宗亲影响之大，无以计量。我私下里猜测，周建波于人于事于文，受其所影响，必定少不了。

浮沚先生周行己的后裔周建波

临近岁末，位于瑞安西部山区的湖岭，昼夜温差比较大。我赶到闲心寺已是日暮时分，苍山绵延，暮霭沉沉。我邀上瑞安市第八中学杨立升校长和郑家春老师，一起去寻找普安禅寺和周行己的旧迹。周行己晚年投靠太学旧友，时任山东郓州知州的王靓为幕宾，但没有多久就去世了。史料这样记述：“郓守王靓以朝命津其丧归，葬于故乡瑞安县芳山乡杉坑里。”而根据周梦江先生的《周行己年谱》以及一九八七年的发现和考证，周行己的墓地实则在湖岭镇闲心寺石马山山脚，块石圈椅式的墓地已沉陷，封土残高仅四十厘米。《年谱》中说周行己的墓前有石马。我们在闲心寺兜兜转转了好久，也问了很多村民，以及对周行己作过不少研究的金余荣和郑育友等先生，皆言从未找到其墓地。

周行己雕塑

读初中时，我在闲心寺村庄中的农家也住过一年。记得一到夏日，梧桐花便开遍了山野，我们跑到山林中背书，满地皆是白色梧桐花，我们都不忍心踩过去。而今的黄昏，落叶纷飞，山前的田里溪边，枯黄的野草漫肆，“烧火泥堆”的老农民燃起的烟雾在暮色里飘扬。周建波的母校也是我的母校，与闲心寺仅一墙之隔。周建波会南拳，闲心寺的山坡上原来有梅花桩、石锤、简易的双杠，周建波曾经在这里练过拳。我顺着山麓走到那片他曾经描述的打拳、练功的山地，松木仍旧苍翠，而几十年前的木桩、石锤早已被疯长的茅草覆盖，找不到任何他练拳的蛛丝马迹。倒是山坡下历经了霜流的牵牛花，以及普安禅寺前的几株古枫，火焰一样，煞是耀眼。几只鸭子，嘎嘎嘎的叫着游了过来，不知是因为陌生来客占领了它的池塘而不满，还是萧然腊月他们也要赶一场岁末的欢唱。

时间之河，漫卷西风。

已故著名书法家潘知山先生的题匾“闲心”二字，在新建的宗祠庙宇悬梁上额外显耀。相比瑞安永嘉学派的叶适、陈傅良，还有高则诚、晚清孙诒让等先贤，周行己在瑞安的文化传承略显苍白。母校瑞安市第八中学（原名瑞安市湖岭区中学）倒是很重视，以周行己为主题，整理出了不少关于周行己的史料和文化学的成就，上墙刻碑，以飨后学，还专门建了“行己亭”，后学拟了一副对联：“千秋学说承关洛，一瓣心香绍陈叶。”大抵概括了周行己的学术之路。

周氏宗祠

洛学的血脉绵延到周建波已近千年。“十五学属文，十七补太学诸生，学科举文，又二年读书，益见道理，于是学古人之修德立行”，这是周行己墓志铭上的文字。既为永嘉学派开山鼻祖，又是洛学大师，这对于周氏宗亲是何等荣耀。我在闲心寺的周氏宗祠中，看到石碑上的捐助者名单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周建波的父亲。这个祠堂巍峨开阔，占地面积足有两亩。

周建波除了给甘肃援建学校，资助40名贫困女学生（因为那里重男轻女，贫困家庭的女孩子通常不让上学），还为云南金平县、麻栗坡县捐建了20个蓄水窖，资助30名贫困高中生。这其中，都可见周行己文化思想的教育启迪和引领——绵延时光中的血脉传承，宗族谱系的文化迁移之力。

二

瑞安城南原来有条巷子叫正议巷。

这条巷子因周行己的父亲居住在这里，并时任正议大夫而得名。后，周行己父亲去世，墓地选址在闲心寺。

周行己在闲心寺这个小村庄里居住的时间并不多，《闲心普安禅寺修造记》有段记录周行己到洛中问学程颐，十余后回到闲心寺的情形：“元祐八年，某侍亲归省墓下，于是盖去乡里仕于王朝者已十数年。”回闲心寺为父亲守墓，应该算是周行己在闲心居住最久的。温州历史人物最早位至执政并立传于正史者许景衡与周行己同为程颐门生，在周行己守墓期间看过周行己，并写了两首《过闲心寺》：

杖藜溪谷谩间关，到得闲心始是闲。珍重道人能假榻，小轩终得卧看山。

花到禅房几许深，回廊小径月阴阴。杖藜出郭成何时？闲得浮生半日心。

周建波的故乡秋色

荷兰之于闲心寺，比洛中之于闲心寺的距离，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时代不同，科技不同，如今周建波从荷兰回国只需十几个小时，相比周行己回乡“东南之寇攘，去留之道阻”的颠沛流离之苦，也不可同日而语。疫情之故，周建波这两年回国的行程次数急遽减少，多数行程是为援助中国防疫物资而忙碌。

许景衡诗云：“自是浮云有南北，谁知明月皆空虚。”摘录此语形容周建波颇为恰当。身在海外的游子，我有时觉得周建波更像传统仕大夫式的的行吟诗人，胸襟激荡着家国情怀。这一年多来，周建波和杭州佳成国际物流公司合资的佳成国际荷兰分公司为国内防疫物资无偿运送不下十几趟。据统计，他们运送的荷兰商会和华人捐赠国内的物资总数量二百三十万余个，物资总价值七十六万多欧，总重量三万一千多公斤。一衣带水向何方，勿论抗战时期的侨胞抗日救国，还是建国后华侨华人、归侨、侨眷赈灾济困、兴办公益、兴教助学还是建桥修路等，无不彰显义薄云天的气度。海外二十年，说起游子在外的感悟，周建波常常引用屈原的“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他说，每位海外游子都是溯流而上的一尾鱼，祖国才是沧浪之水。二零一九年十一国庆节，他受国侨办邀请回国参加建国七十周年天安门广场阅兵仪式。“母亲“是否强大，他在荷兰的海岸线上有着更切实的感受。往来于中荷之间的商船，其中的贸易利差也如波涛起伏的海水沉沉浮浮，周建波说想起《谢郓帅王待制辟司录启》中记录的先祖周行己“属东南之寇攘，蹇去留之道阻”，比照先祖的颠沛流离，再怎么艰难的时日也很快如潮水退去。

周建波经常行走在阿姆斯特丹街头 金瑞芳摄

十年水流东，十年水流西。

腾讯、阿里等互联网新兴产业的崛起、中美贸易步入冰点、英国脱欧、中国一带一路战略布局、新冠疫情爆发，这么多的风云交织激荡，暴雨和雷电撕开了全球贸易一块块壁垒。哪些要变，哪些要守，一步走不好，就会打翻海上的帆船。荷兰作为欧盟和英国联系的主要成员国，英国脱欧对荷兰经济和贸易格局又将是一道寒流。

周行己后人周建波

“事是风云人是月。“周建波说，这几年我一直致力佳成国际的电商建设，寻求国内大数据公司合作，每次回国，看到国内日新月异的变化，处处感受暴风雨来临的危机感。我多次与公司管理层动议“疫情后时代”的贸易变革，特别是以义乌为起点的中欧班列开通，我们的电商贸易网络建设为佳成国际抢占了市场先机。在疫情背景下，佳成国际贸易额不降反升，而欧洲部分华人公司在这背景下轰然倒塌。

个中原因，我概括为八个字：未雨绸缪，顺应时势。这就像我们学拳，形与意，意在先，形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