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西班牙华商|所居合在水云乡(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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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西班牙华商|所居合在水云乡(上篇)

走近西班牙华商|所居合在水云乡(上篇)

倘若不是马拉加烤沙丁鱼的滋味如此诱惑人,我还不知西班牙很多城市与大海唇齿相依。沙丁鱼之类的海洋生物,在马拉加等海边小镇,实为普通。我们坐在海边小酒馆里,炉火的微光晃动在黄昏的暮色下。简陋的石墙外,海风拉扯出炉火袅娜的姿态,沙丁鱼的香味混杂于鱿鱼、牛排、基围虾的烤香之间,被晚风传送进薄而凉的暮色,慢慢游走。西班牙最不缺的就是艺术家。像这样普通的海边小酒馆,也被装点出海的色彩、橄榄树一样的清爽和韵味。常见的木条桌,厨师是个小牛仔,蓄着胡子,帽子如同白色烟囱般,欢快的西班牙爵士乐弥漫着红酒味,海浪的涛声从漫天晚霞的海面一阵接着一阵,雷声一样滚过来。

洁白的米哈斯小镇

从远方来的客人,往往是把这样的黄昏时光当做诗意来解读的。而坐在我对面的詹子考却不然,小酒馆摇曳的炉火就像他漂泊的旅途般不断颠簸摇摆,一路明灭坎坷不断。他从荷兰读书,再到西班牙的几个城市“卖散”(西班牙的华侨口语里将摆地摊、街头卖服装和鞋子称为“卖散”),还卖过花。当年几位哥哥在西班牙批发市场深耕多年,他则是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国内南方海边小城瑞安的一所学校教书。那是瑞安一所归教育局直属的实验学校,拥有两千多学生,詹子考三十岁未到就做了办公室主任,如果不是海外关系和创业梦想,他应该依旧在做教育行者。

瑞安有座山叫桂峰,草木葳蕤,山高水长,号称浙南第一峰的巾子山就在这里。这时候的巾子山恰是雨季三月,插入云霄的山峦万物生长,凤蝶毛虫正在忙碌。写这篇文章时我刚从桂峰回来,行走桂峰的村庄,处处可见燕蝶起舞、繁花簇簇。那是一个攀援在山峦上的村庄,刚刚投资了七千万扩建的国道线,如同一条洁白的绸带,飘动在云雾缭绕的山峦间。错落坡度上的民居层层相叠,谷物适时播种,苜蓿已经开出星星点点散布的紫色小花,村庄里很多梨花在瓦檐上更显洁白。詹子考的故乡,就在这里。每年春节,詹子考总是要回来看望他的老父亲。这个村庄是浙江省著名的侨乡,村里绝大部分人都在欧洲。但是像詹子考这样的大学生,放弃了国内安稳的工作在欧洲打拼,却很少见。

几乎很多故事都是相近的。到欧洲创业的年轻人,路径多数相同。像小酒馆这样的地方,其实就是西班牙最有地中海风味的餐厅。这里的海鲜是全世界最新鲜的,许多海鲜就是从地中海直接捕捞上岸,运送到这里。刚到欧洲,子考申请到荷兰阿姆斯特丹一所大学读书,双休日则从华人报纸的广告中寻找可以打的零工。当时他选择了一家餐馆,每天要坐很远的火车,往往天还是黑的就要从学校宿舍出来。荷兰的风光还是很美的,不过,这时候他的身份已有了180度转变。他再不是那个跑到欧洲来欣赏油画的教育行者,而是一个为背负生活的壳而活下去的谋生者。车窗外的海岸线,那辽阔的原野,以及梵高笔下的戴直筒高帽的绅士以及俯仰在阳光下的向日葵,从神圣的殿堂蜕化为生活的一地鸡毛。那时最想的,就是能好好睡觉,乃至睡个天昏地暗。为了挣50欧元,在餐馆洗盘子、清洁海鲜,后来做餐馆跑堂,戴着皮手套,一天站下来十几个小时。在荷兰,他就是在这样的小酒馆跑堂、洗碗的。一边学语言,一边打工,这是很多初到欧洲的华人通常生活模式。

詹子考参加2016世界温州人大会

按照詹子考的条件,他完全不需要为这50欧元做这么苦累的活计。三个哥哥在欧洲从事贸易多年,完全可以给他一片新天地。不过,他有自己的想法,和很多有文化有梦想的创业者相似,他觉得应该从最苦的生活做起,凡事都要一种经历。他给我打了一个比方,如同一棵桂峰山上的树,长在山崖上的青松以它裸露的根须趴伏在风化的石头上,让苔藓覆盖它。比起栽在院子里的松柏,这样的树多数要更加奇崛顽强。有时候,自虐也是历练。十余年,从荷兰到意大利再到西班牙的各个城市,他从漂泊的蒲公英逐渐活成故乡的树,见识过风霜雨雪,也经受过寒流的洗礼,沐浴过灿烂的阳光,听过了异国的鸽哨声,心头响起的还是吹动坠落松果的故乡风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更加感受到了亲情的重量,如果不是几个哥哥,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在马拉加稳定下来,会熟悉贸易往来之间那么多的事。很多客户,还有其他贸易的基础,都是他的哥哥们提供的。

晚风吹动窗外的棕榈树,浪潮声紧一拍,慢一拍。夜晚,是西班牙人用来享受的。欧洲人他们生活的仪式感很强。这个酒馆里果木的清香淡淡漂浮,两三个人或者三四个人聚集在晕黄的灯光下。这些马拉加人,离不开海鲜,离不开美食,更离不开浪漫的音乐。慢慢地,子考说,我也习惯了。他们吃饭特别安静,从不会在餐馆抽烟。如果是冬天,这里会更有情调。壁炉里生起了火,下午的时候,地中海的阳光打在玻璃窗上,倾听海浪的声音,吃着美味的沙丁鱼、红虾、烤鱼,足以让人沉醉。这里的虾、鱼种类特别多,品质也特别好。这里的海特别干净,那海水,就是透明的蓝。他这样描述的时候,我脑海中自然就浮现了冬日阳光中的温暖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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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头西班牙人享受着生活

马拉加是西班牙南部有名的旅游城市,海岸线特别长,对面望过去,就是非洲大陆。就着火光,窗外的西班牙小伙正在往沙丁鱼上撒椒盐之类的调料,嗤嗤声里,鱼香像盛开的丁香。过道里,一个黑人小姑娘过来卖花。子考招呼姑娘,买了一枝,放在我们餐桌上。他说,现在的南美人、非洲人在欧洲,很多人走的路就是当年华人生活的回放。当年有种特殊的职业——卖花,很多华人经历过(不只是小姑娘这样的年纪),我也经历过。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去卖花,想像起来可能很滑稽,不过在这里并不好笑。西班牙人天生有艺术细胞,除了拥有法国人的浪漫,更有他们独有的斗牛士般的奔放。他们喜欢花,情侣在一起会买一枝,吃饭的时候餐桌上放一枝,回家的时候,会在手袋上插一枝。华人们去花市批发过来,在餐馆、游乐场、沙滩卖花,就像眼前的黑人小姑娘。这种生意,看上去一枝花只有一欧元两欧元,实际上生意好的时候收入很可观,尤其是在“菲利亚”,这儿的大型游乐场,年轻人的聚集地。很多华人摆地摊,身上挂满了各种沙滩上的日用品比如游泳圈、帽子、泳衣泳裤、防晒霜,像个小货郎,顶着日头零售,收入不一定比得上卖花。应该说,很多华人就是以卖花、摆地摊这些不起眼的行当起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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